2011年7月12日星期二

面向死亡

85岁生日已是两年前的事。现在,带著一点生之疲乏,我向更老的里程碑前行。我不知哪里才是终点,总之应该是不远了。

到达终点,那就意味著倒下来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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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,我的健康情形好像还不坏,为我解说验血报告的医生还大大称赞一番。然而,谁能断定呢?许多比我年轻得多的人也会忽然间倒下死了。

某日我一早出了门,到了十点多,对门一个妇人发现这么迟了我的大门竟还未开,这老头儿怕是出了事了。赶紧通知另一个跟我较熟的邻居,两个一同在屋前屋后隔著篱笆察看,叫门,一点回应也没有。怎么办?且再等等吧,到下午我却从外面回来了。

这多可笑!然而实际上一点也不可笑。因为別人也认为我有在无人知晓之际倒下来的可能了。我不忌讳提到死,也到了必须考虑死和准备面对著它的时候了。

死,奇妙而神秘。本来活生生的一个人,一死,便无知无觉再也不会行走、说话、饮食了。生命这东西跑哪儿去了?因此人们就得创造“灵魂”这东西来解释。

我不相信甚么灵魂,一死,生命便终结,灵魂也便成为无有;正如蜡烛烧尽,烛光也便无有一样。於 是本来不能在生命体上繁殖的一些细菌开始滋生繁殖,开始有尸气,开始有苍蝇飞来產卵,如果暴尸荒野,不入殮盖棺,將被野兽噬食或给虫蚁蛀食,或腐败分解, 最后成为植物的养料。这本是大自然生生不息的循环规则。如果能,我愿在死后参与这伟大的循环,我愿意是这样。

但,谁能暴尸荒野而不引起环境汙染公共卫生的问题?所以这只是痴人说梦。

我也曾对可能为我办后事的人交待:最好把尸体送给动物园去餵鱷鱼。然而,这仍旧是痴人说梦。

我能做和已做的是:登记自愿把整个躯体捐献作移植或科研用。我不愁有甚么孝子贤孙或真或假地反对,因为我只是一个光桿穷老头。

这一点都不可笑

我独居在一间租来的小屋里,因为这样,可能死亡到来时没人知道,待到发臭了才被发现,所有器官也都成为废物,结果连捐献遗体也无法兑现,这是大自然资源的大浪费,可惜!

一个孤身独居的老人死在屋里,直到腐烂发臭才被人发现,新闻见报,会引起一些人的哀悯:多可怜哪!这正是我准备面对的死的一幕!

我不在乎別人可能的哀悯,也不准备为此先哀悯自己,但是我住的是租来的屋子,如果你是屋主,你的租户死掉几日,发臭了才被发现,你会怎样?

我不能让好心的邻居再为误会而担心,我做了一个显眼的標誌,以后一出门就掛出去,让邻居知道日高三竿我还未开门是因为出门去了。

我也得为屋主设想:我搞了一款警號系统,我留在屋里时,每日到了设定的时间,如果没另作调整,那么警號就会长鸣。那多妙!你或者认为可笑;然而一点也不可笑。如果你是屋主,看在这设备份上,该可以让我继续租下去吧?

最重要是在弄汙別人的屋子之前收殮。不能对人类作最后的贡献也没办法了,然后把尸体火化,若能,就把骨灰倒入大海,让它和生命就此消失无踪;要不然,就在骨灰阁买个最低价最没人註意的位子搁进去,就此把我忘却了事。

如果不能继续活在別人的心里,那就是真正地死掉了。

(星洲日报/副刊‧文:梁上尘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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